皇帝雖然是下了命令，但那也只是禁止在宮宴上公開討論罷了。這並不能阻止大家私下裏議論紛紛。

更何況，早前大夫人和沈王爺還刻意的要把自己的兒子像推銷商品一樣牽出來在大眾中溜那一圈，各種炫耀高傲，轉眼卻弄出這樣的鬧劇。如果說之前京城權貴之間還只是懷疑沈宏才有那方面的嗜好的話，那今天也算是一錘定音給了他們一個肯定的答案了。

加上今天參加宮宴的貴婦最多，女人多的地方最為口長舌雜，試問怎麽可能錯過這麽好的茶餘飯後之談資呢？沈王爺前腳將那兩個女子遣走，後腳所有回歸到自家主子身旁伺候的下人們，因親見了那荒唐的一幕，都跟自家主子歡樂的議論起來。

這樣一來事情即便不擴大，沈家也已然淪為了整個京都的笑柄了。

皇帝深知這樣下去，整個春游宮宴就要變成討論沈宏才嗜好的會場了，所以暗中給沈王爺下令讓他把沈宏才帶離皇宮，免得在這兒丟人現眼。

其實就算是皇帝不下令，沈王爺也是要這樣做的。之前他跟大夫人在權貴中有多得意，這一刻就有多失意，恨不能在地上挖一個洞把自己的臉裝進去才好。所以宮宴什麽的已然顯得不重要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給沈宏才擦屁股。

所以沈王爺很快便讓大夫人帶著沈宏才離開了。眾人眼看著沈宏才在自家人的帶領下悻悻的離開了，都在沈王爺的身後竊竊私語開來。

“還說什麽轉變了呢，看來是越來越嚴重了。”

“就是，連宮宴這樣嚴謹的地方竟然都帶著那種人來，真是丟光臉面啊。”

“你說這同為沈家子孫，怎麽人家沈子瑜就那麽出息，沈宏才竟是這樣一個草包啊。”

......

這些話即便是壓得再低，沈王爺還是聽得見，因著皇帝下了命令的關系，和沈王爺畢竟還坐在王爺這個位置上，大抵他們也不敢過分的敞開說什麽，但內心裏那種鄙視，和之前的巴結形成鮮明的對比，這讓沈王爺的恨像一團熊熊烈火瞬時包圍了自己混身上下。

他轉身看向人群，臘黃無色的臉面像吃了一盤綠頭蒼蠅似的，人群中他遠遠的就看到了沈子瑜。

沈子瑜還在跟一位二品大員聊得甚是開心，看他們的樣子不知道是在討論著什麽樣的國家大事，好像見解很一致一般都笑得滿面春風。

那玉樹臨風的樣子，那侃侃而談的樣子，那學富五車的樣子......再對比自己兒子那狼狽退場的樣子，那不思進取的樣子，那吊兒郎當的樣子......

沈王爺聽見自己後槽牙咬得格格作響，好像一只憤怒的獅子發現了自己最喜歡又最討厭的獵物，恨不能一口將其吞下肚去。

“老太君，老太君你沒事吧？”

而就在這時，另一邊的柳樹蔭下傳來楚心玥的一聲驚叫，緊接著有一貴婦起身趕緊道：“快給老太君傳太醫。”

人們議論得再小聲老太君也不可能不聽見，更何況跟她一道的那些婦人回來伺候的丫鬟們可是封不住那八卦的口的，原本楚心玥還想等宮宴過後回去再慢慢跟老太君說的，沒想到......

眼看著沈宏才和大夫人灰溜溜的走了，老太君心裏那五味雜陳啊，一口氣上不來就暈了過去。

楚心玥沒想到老太君會突然暈倒，但仔細一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之前步傲兒鬧開這事的時候老太君主就沒能穩住，如今卻又是當著全京城貴族權臣的面，年輕一輩可是每一個家族的後代希望也是他們教育的象征，沈宏才出了這樣的事，丟臉絕不可能只是沈宏才一個人。

原以為他真的改了，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家夥。老太君暈在楚心玥懷裏一時沒了動靜，楚心玥也甚是自責，沈子瑜交待她來伺候老太君的原因就是怕老太君知道了會受不住，要她陪護左右以防萬一的。

可是，事到如今她卻什麽也做不了。

“老太君，你沒事吧？”沈子瑜趕緊沖過去，又是搖又是掐人中。

“先將老太君擡到後堂休息的地方等待太醫來診。”這時皇帝過來了，顧不得周圍眾人的行禮便先吩咐著伺候老太君的事情。

對於老太君皇帝可是極為尊重的，當年若不是老太君撫養自己也不可能登此帝位，這也是他一向對沈王府格外厚待的另一個原因。

沈子瑜和楚心玥一路陪護去了後堂，沈王爺作為兒子自也不能免俗，這樣能避開所有人也好。

太醫在為老太君診脈的時候，外面的宮宴便已然敲鑼打鼓的開始了。

太醫說：“沒什麽大問題，老太君只是急火攻心一口氣悶住了，我開些調理身體的方子拿回去讓老太君按時服，好了臥床休息就好。”

“多謝太醫，麻煩太醫了。”楚心玥一直忙前忙後不敢有半點閃失。

沈子瑜對此也很是自責，沒想到老太君還是沒能受住，也許自己不該讓這件事擴大的，這樣老太君的身體也不會再次受損了。他默然又眉頭緊蹙的立在桌邊一時沒有說話。

老太君還沒有醒，看來這場宮宴是參加不了了。沈子瑜深吸一口氣看向沈王爺道：“大伯，宮宴我們沈家不可以一個人都不留，但老太君的身體也極要緊。所以你留在宮中繼續參加宴會，我帶老太君回府休息。”

確實，沈子瑜說得沒錯，也考慮得很周全。每年的春游宮宴，他們沈王府作為皇親國戚，沈王爺還身居要職是必然要參加的，他若是缺席不知道要被其他官員說什麽，在皇帝心裏的形象也是要大打折扣的。

這不是什麽小孩子過家家的場合，這可是皇帝親自主辦的宮宴。所以不管今天沈王府鬧出多少鬧劇來，總歸還是要留一下一人在宮中才行，總不能讓人覺得沈王府出了一丁點事情就解決不少，全數跟著退場打了退堂鼓吧。

但是這樣周全的考慮了自於沈子瑜的口中，聽著他極為沈王府面子考慮的安排，這一切卻並不讓沈王爺開心，因為這又一次從側面驗證了沈子瑜的能力，無論在什麽樣的環境下他能顧全大局，這樣的想法這樣的頭腦卻不是屬於自己的兒子的。

沈王爺看著沈子瑜鄭重的神色，他心裏卻燒起一股熊熊嫉妒之火。

可是，眼下他也不得不跟沈子瑜一樣顧全著大局，所以他只能開口應下，但他還不及開口的時候皇帝身邊伺候的總管太監突然推門進來了。

他看著躺在小榻上還未蘇醒的老太君微嘆了口氣，尖細的聲音響起道：“老太君還沒醒呢？”

太醫搖頭：“怕是參加不了宮宴了，得好好休息一下。”

“也罷。”太監跟著道，“皇上就是怕老太君身子吃不消所以才派老奴過來瞧一瞧，既是如此就按照皇上的安排吧。”

皇上的安排？沈子瑜和沈王爺都是一楞，看來皇帝已經在外面替他們想好了對策？

只聽那太監道：“沈王爺貴府接連出事你作為一家之主也不得不回去主持一番了，皇上體恤，今年的春游宮宴就讓沈二少爺留下參加，你伺候豐老太君先行回府要緊。”

楚心玥坐在老太君的身旁靜靜聽著這一切，皇帝的安排還真是妙得很吶。她似乎已經能感覺到後面沈王爺混身散發的那駭人的殺氣了，不是對其他人只是對沈子瑜一人的。

沈子瑜也微有些驚訝，他很明白皇帝這樣安排很顯然是惱了沈王爺教子無方，要知道無論如何這樣的宮宴場合總歸一家之主留下才對，更何況沈王爺身份高貴，沈了瑜再怎麽得看重也沒有官職在身啊。

看來，今天的事雖然明面上皇帝還是幫著沈家擦屁股，但暗中如何能不惱沈王爺呢，兒子鬧醜聞害得老母當場昏厥，這事在權貴之間可有一段時間好聊了。

沈子瑜能看穿的這一切沈王爺自然也立刻明白了那傳話太監那句話了。這算是又給沈子瑜做了嫁衣嗎？當所有人看到沈家出事皇帝選擇留下的不是沈王爺而沈子瑜的時候，有誰還不明白，皇帝有意要提拔沈子瑜，這一番看重又要給他帶來不少的好處吧。

沈王爺深深的，恨恨的看了沈子瑜一眼。

隨後他對著太監很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是，皇上安排的甚合情合理，臣立刻便帶老太君回府休養。”

雖然留下要承受不少的白眼和議論，但那至少證明自己的職位在那兒，皇帝的支撐在那兒；可如果走了，這不是更加打臉的事嗎？皇帝對沈王府大房失去了信心，所以才只留下沈子瑜......

想到那些權貴們可能會出現的一切猜想，這讓沈王爺恨得又是一番咬牙切齒，那個該死的孽子，還有這個沈子瑜......如果沒有沈子瑜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雖然再不甘，沈王爺卻也不可能在皇宮發火，他只能悻悻的帶著老太君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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